四非

甚至想,天光之際看星光

【南北组】我的楼上住着智障

洛天依是学唢呐的,闲着没事儿在家练习,练着练着,觉得乏了,心生一计,吹起了《Scarlet Drop》。唢呐非同一般的高亢嗓音与吵闹的金属摇滚结合,妙啊。吹得正乐呵着,她敏锐的耳朵捕捉到另一个奇妙的声音,凝神细听,发现是楼上传来的——不知是何方神圣,用的卡祖笛为她的唢呐和声。还没来得及感叹呢,就听见对面吼了一句“是谁家?求求您了,别吹了!”不知道是不是洛天依的错觉,她隐约觉得这声音夹杂着些许哭腔。


为了不给邻居造成困扰,洛天依决定去小区里练习。按下电梯,发现里面已经有一个人,小鹿一般的眼,皎月似的肤色,血一样鲜红的唇,好看得很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洛天依不禁对那个人多看了几眼。电梯合上了,洛天依还在偷偷地看她,她想,这么好看的人儿,以前怎么没见过?想必是刚搬来不久的吧。正胡思乱想着,对方才终于抬起头,看了她一眼。只是一眼,脸上就写满了惊异,接着笑意就如同涟漪在脸上荡开了。


她道:你就是刚才吹《Scarlet Drop》的人吗?


洛天依半天不敢吱声,她怂怂地想,莫非被邻居逮着了?真是出师不利。


那个人见洛天依面上犹豫,又笑了一下,我呀,是吹卡祖笛的那个。


洛天依这才反应过来,自我吐槽一句笨死了你,一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,我叫洛天依,住在802。


我叫乐正绫,住在902。不介意的话,等会儿一起练?


好!


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,家离得近,又有相同的爱好,熟络起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。于是,社区里的人常常可以听见鬼哭狼嚎般的声音,当笛声过境,所有音乐带来的美好都被粉碎,只剩下惊心动魄的惊鸿一闻。年轻的母亲对小孩说,你听见这声音了吗?这是魔鬼的声音,你不听话,魔鬼就来抓你了!于是人们常常可以听见,当唢呐与卡祖笛二重奏的时候,小孩儿们都会开始哭泣。那两个吹奏者,被称为“乐曲杀手”。


可乐曲杀手毫无自知之明,乐正绫甚至还说,照她们这样练下去,拿个奥斯卡奖都没问题。那是表演的专用奖项吧喂!行吧,那就诺贝尔吧。


……


真正熟悉起来,洛天依才发现,乐正绫就是个智障。


比如,她要来拉洛天依下楼去玩儿,等来了电梯,只记得按关门,不记得按楼层,半天电梯没有动静,甚至以为自己被困在电梯里了,拿着手机备忘录要开始写遗书了。她把这事儿说给洛天依,洛天依哭笑不得,多大个人了,怎么还这么傻乎乎的呢。你都不问问我的遗书写了什么,我不高兴了。那乐正绫小朋友写了什么呀?我说,要是我死了,卡祖笛的继承权就归你,你要吹得和我一样好听。


……


洛天依怕老鼠。有次去厨房,瞥见猫儿一样大的老鼠,吓得夺门而出,噔噔蹬蹬爬上楼梯,噔噔蹬蹬拉着乐正绫下来。而乐正绫听说要打老鼠,二话不说,进了厨房,拿着锅铲乒乒乓乓地打。到最后,老鼠死于拖鞋之下,而锅铲,无辜身亡。乐正绫朝门外喊,老鼠死啦。洛天依才敢进门,看到不能用的锅铲,突然笑了出来。她忍不住在心里吐槽,这什么人呐,为什么要用锅铲拍老鼠,当老鼠苍蝇吗?但是,又能感到很安心,哪怕过程离奇曲折,她也总能给她大大的安全感。


这么想着,心里甚至生出一点点小小的期望,真希望以后都能在一起呀,这样就不用怕老鼠了。



晚上,有点睡不着。乐正绫想到洛天依站在自己家门口,两眼通红,一副受惊的小兔般的神情,紧张又怯怯地看着她。自己当时…好像,心脏漏了一拍,胸口蔓延开一股陌生的情绪。静下心来,才惊觉,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,关注这个女孩子了?是刚搬来时,远远地看了一眼,想要跟她交朋友?还是在楼上听到惨不忍闻的乐曲却还是忍不住仔细聆听的冲动?或是电梯初见时挪不开眼睛的心动?


头脑两个小人展开拉锯战,一个说“这是友情”,另一个说“这是喜欢”,乐正绫愈发地头疼起来。


尽管白天见到了,会忍不住想要揉她的头发,但这是普通朋友都有的感情吧?想要和她待在一起,无论做什么都好,这也是普通朋友都有的感情吧?想要尽全力保护她,不想让她哭,这也是普通朋友都有的感情吧?


嗯,决定了,我宣布“这是友情”获胜!



南方天气多雨多风,暑期尤盛。天气预报反复播报台风要来了,请做好防护措施。第二天,屋内停电,窗外风雨交加。屋子有点暗,洛天依想也不想就窜上楼去寻乐正绫,“我怕黑”,理直气壮。


台风天,没事做。两个人静静对望着,空气有些微妙。


乐正绫感觉喉咙有些干,她张张嘴,犹豫了会儿,天依,我……


噗通,噗通。


我给你吹首曲儿吧!


说着,她掏出了卡祖笛。在一个光线暧昧的屋子里,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天气里,在一个只有两人共处一室的环境下,无惧无畏地吹起了《我和我的祖国》。



尽管风声大雨声大,洛天依还是听见了那声夹杂着哭腔的“求您了,别吹了”。


于是乐正绫又放下了卡祖笛。


空气再次微妙了起来。



左思右想,不知道该如何是好,乐正绫尴尬地站起身,说我给你做饭吃吧。洛天依也站起身,说我也去。


来比一比,看谁做的好吃。


说着,洛天依的脸上晕开一抹笑容,像天边晚霞,飘进乐正绫心里,悄悄吹起一阵风,掀起微不足道的小小的波澜。


唔…觉得对方笑起来很好看,也是普通朋友该有的感情吧!


“这是喜欢”被打入冷宫,惨兮兮地看着耀武扬威的“这是友情”,叹气。


乐正绫,你何苦欺骗自己。


到底是女孩子,虽然生就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,但终究会一点厨艺,她们在厨房忙活了一阵,洛天依帮忙洗菜、拣菜,乐正绫负责翻炒、蒸煮。滋滋作响的牛排静静躺在锅里,沾着水珠的青菜显得新鲜诱人,自来水拂过纤细的手哗哗啦地响,那边的锅里正腾腾冒着热气,一股香味钻入鼻尖为大脑勾画了一副美味佳肴的画面。洛天依悄悄咽了口口水。她想,要是以后都这样,该多好。


但阿绫她…终究要嫁人吧。她会为谁做饭呢?


这么想着,一丝酸楚就爬上心头,刚刚升起的满满食欲也被拍落得丝毫不剩。


好想…留住这个人,只在自己身旁。


好自私哦。


你真卑鄙。



要吃饭的时候,乐正绫翻箱倒柜找出一截短短的蜡烛,点上了,驱散一片黑暗。夏季昼长夜短是不错,但毕竟雷雨天,天色暗得快。一点烛光,隐隐约约地照着对面人儿的面容,有那么一瞬间,乐正绫恍恍惚竟以为此身在梦中。


无论怎么样,洛天依都是好看的,看不清楚也是好看的,看得清楚那就…更好看了。


乐正绫觉得喉咙发紧,某个被刻意忽略的情感呼之欲出。但她沉默着。说不害怕是假的。放一个正常人身上,谁都接受不了玩得好的姐妹居然偷偷喜欢着自己。这不就是那个“我把你当兄弟,你却想要上我”的段子么。


噗…



被心事缠绕着的乐正绫没有发觉,这顿饭下来,洛天依也没怎么说话。有一个念头在心里盘旋着,迟迟不肯落下。要是说出…想在阿绫家留宿一晚,她会不会介意呢?怕黑是真的,但是比起怕黑,她更害怕…被拒绝。


犹豫再三,终是恐惧占了上风。洛天依鼓起勇气开了口,那,那个,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?


大脑有什么东西,轰地一声炸开了。乐正绫忙不迭地赶紧应下来,当然可以!你想住多久都没关系,明晚,后天晚上,大后天晚上,大大后天,大大大后天,大大大大后天……


后面那些话她都没敢说。


卑鄙无耻。



蜡烛被吹灭,洛天依和乐正绫双双躺在床上。乐正绫的床躺一个人绰绰有余,躺两个人却会显得有点局促,毕竟单人床本身就不是给两个人睡的。但这就比较尴尬。正值夏季,谁都不想热着自己,洛天依穿着短袖短裤,乐正绫穿着短裙,稍微动一下,就会触到光洁的皮肤。


简直要命。


黑暗中,乐正绫心里乱成一团。屋外风雨大作,窗户哐哐地响着,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;而眼前这个人很明显在害怕,缩成一团,睁着大大的眼睛。咬咬牙,乐正绫握住洛天依那双冰冷的手,别怕。


别怕,我在。


千万只蚂蚁在大脑里蹦迪,左踩踩,右踏踏,又或者轰轰烈烈碾过每一根神经,呼吸像岩浆,炽烈而滚烫。胸膛在敲大鼓,咚咚咚咚,响得欢。过去的片段一幕幕浮上心头,牵着手的触感,侧过脸看到的轮廓,被夕阳镀上光芒的剪影。还有突然松开手,跑到前面又停下来,冲自己喊:大傻逼。


蚂蚁冲进了大脑控制中心,蚕食着理智。


乐正绫轻声说,洛天依,我喜欢你啊。


但眼前人早已昏昏睡去,呼吸均匀,面容平静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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